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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,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了。县委组织部十个办公室,倒有八个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
李小晴刚刚交代好下面科室的人,让他们将今天的书面上会材料做一个处理,该碎纸机销毁的销毁,该归档的归档。
那份上会名单里那几个拟提拔的,估计是没有提拔的希望了。当然这些李小晴没对工作人员多说。有些事情,不能对下属说。
交代完这些,李小晴开始收拾办公桌,打算下班。这个时候,门上响起了敲击声。李小晴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,马华敏是故意在门上敲了两下。当李小晴抬起头来的时候,马华敏道:“李部长,姚部长让你过去一下。”
李小晴心里咯噔了一下,心道,刚才会议结束,姚倍祥没有马上叫自己过去,这会儿却又让马华敏来叫她,想干什么?但是,姚倍祥是部长,李小晴是副的,既然领导有要求,她不能不去。她说了一句“好”,就拿上手机,直接走了出去。
马华敏引着李小晴往前走,还帮她开了姚倍祥办公室的门。李小晴走入里面,整个人都怔了下,眼皮不由也跳了下。
眼之所见,姚倍祥的办公室里乱成一片,文件散落在地,烟灰缸的碎屑也没清理干净。姚倍祥却坐在他的老板桌后面,盯着走进来的李小晴,眼睛有些发红,就跟喝了酒一般。
李小晴知道姚倍祥并没喝酒,晚上开常委会前他没有喝,刚才这么点时间,也来不及喝酒。所以,姚倍祥的眼睛发红,可能是气的。李小晴心头有些惴惴不安,可还是尽量稳住自己。
“姚部长,你叫我?”李小晴问了一句。
姚倍祥仍旧坐在椅子里,目光锥子一样瞪着李小晴,伸手指了指地上散乱的文件和玻璃渣:“李部长,你知道我为什么把文件都撸了,把烟灰缸也砸了吗?!”李小晴隐隐感觉到姚倍祥有种兴师问罪的态势,可她还是努力镇定道:“姚部长,您应该是为了今天上会不顺利的事情而发火吧?”
看到李小晴淡淡的样子,姚倍祥忽然从椅子里站起来,他的个子明显比李小晴高,居高临下地盯着李小晴,那场面,有种狼遇上羊的感觉。姚倍祥冷冷地道:“那么李部长,今天上会为什么不顺利,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?你知道吗?”李小晴抬起眼睛看着姚倍祥,道:“应该是县纪委故意跟我们为难。否则县纪委江书记在会上说的,和他们给我们的书面反馈也不可能出入这么大了!”在这个节骨眼上,李小晴关键还是要保护自己,把责任推到纪委书记江大伟身上,问题并不是很大,因为江大伟既然敢在常委会上和姚倍祥对着干,就说明江大伟是有底牌的。
姚倍祥却从老板桌后面走出来,走近了李小晴,道:“县纪委江大伟确实是干了不地道的事,可起初县纪委给我们的书面材料,他也是审阅过的,说明最初他并不想和我们为难。后来,他突然找出了那么多问题线索,显然是临时去搜集归拢,才导致了开会都迟到。他为什么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,冒着得罪孙书记、得罪我的危险?为什么?!显然是受到了上面的压力。可上面怎么知道我们这次要提拔的干部是谁?很明显,是有人透露了消息!李部长,这个泄露机密的人到底是谁?”
李小晴手心里捏着手机,她明显感觉到手心中微微的有些发汗,让手机的屏幕都有些闷湿了。李小晴的脑袋里飞快转着念头,毫无疑问,姚倍祥是在怀疑自己。李小晴知道,她无论如何是不能承认的,这个时候承认就傻了,是做无谓的牺牲。
李小晴道:“姚部长,你这种猜测有一定的道理。但是,那毕竟也仅仅是猜测。在我看来,我们部里的干部政治素质还是过硬的,泄密这种事情是我们的大忌,谁会冒险去做这种事情?此外,我和姚部长有不同的想法。在我看来,县纪委那边之所以先给我们一份书面反馈,无非是缓兵之计,拖延时间。上次,县纪委副书记、县纪委书记江大伟都来跟我们反映过,说他们县纪委的干部提拔得慢了,而且都是在纪委内部转,乡镇街道的副书记、部门的党组副书记现在用纪委干部普遍偏少,希望我们能给更多机会。可这拨干部里面,却还是没有纪委干部。我怕,县纪委对此有意见,所以这次要给我们点颜色看看!
当然,我这种想法也仅仅是猜测而已。可是,要在怀疑部里干部和怀疑县纪委之间,做一个选择的话,就看姚部长选择谁了?若是部里的干部,听说部长怀疑咱们泄露机密,干事的积极性恐怕要大大受到挫折了。不瞒姚部长说,姚部长现在把我叫来,质问我这个事情。我心里也是不舒服的,我甚至会想姚部长是不是就在怀疑我?那,接下去,我的工作还怎么做?要是姚部长真的怀疑我,可以对我的分工进行调整,把我分管的这部分干部工作,交给其他信任的人,我不会有意见的。”
李小晴的这席话,入情入理,又态度坚决,根本不是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。
但是,眼前的事情事关重大。姚倍祥不会因为李小晴一番强硬的话,就相信她。姚倍祥道:“李部长,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。”
看手机?李小晴心里一紧。姚倍祥瞧见李小晴的神色难看,就更加怀疑李小晴,他说:“李部长,要是你想让我相信你,就让我看下你的通讯记录。现在就看!”
李小晴真没想到姚倍祥会来这一招!她要是拒绝,姚倍祥肯定会彻底怀疑她了!可要是把手机给他,之前她跟萧峥之间的通话、短信,都是有记录的。
平时李小晴还算是小心,一般和萧峥之间的通话记录以及互发的短信,她都会删除。可这两天工作太忙,难保不会有疏忽的时候。只要让姚倍祥发现自己和萧峥之间,这两天有过通话,或者短信联系,那自己的责任就怎么都无法逃脱了!
说不定姚倍祥还会以泄露组织机密为由,向她罪责。这样一来,她就得离开组织部,很可能会受到降职降薪处分,以后她的仕途也就休想再有上升空间了。虽然她的确想离开组织部,离姚倍祥远一点,但不是以这种被驱逐的方式。
想到这些严重后果,李小晴背心发寒,手心更是冒出了虚汗。
“李部长,你到底给不给我看手机?”姚倍祥将李小晴的纠结看在眼里,内心里更加相信,她就是有问题,便冷声催促,“你不给我看,我也不勉强。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,这么一来,我心里会怎么看,你应该也清楚。”
已经没有退路,李小晴狠了狠心,将手机递了出去,道:“姚部长,你错了。我犹豫不是因为此地无银三百两,而是因为手机是我的私人物品,本不该随便给人看。既然领导你怀疑我,一定要检查我的手机,我也没话可说。但这的确很伤我的自尊心。”
姚倍祥没想到李小晴还真同意了。他本来已经几乎确信就是李小晴泄了密,可李小晴这一番同意,他的怀疑又开始摇晃,不那么牢固了。但姚倍祥还是接过了手机,发现手机竟有些湿热,他想,李小晴的手心在冒汗,这是心虚害怕?还是生气愤怒?
李小晴将密码也告诉了姚倍祥,姚倍祥划开了手机,进入通讯记录、短信箱开始查看起来。
李小晴站在那里,看着姚倍祥低头检查她的手机。办公室里很安静,安静到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她真有些不确信自己是不是留下了不该留的痕迹,姚倍祥是不是会发现她和萧峥联系的痕迹。
姚倍祥翻看的很仔细,脸上阴晴不定。忽然,他的目光定住了,似乎发现了什么。这一刻,李小晴的呼吸都凝固了,难道真的被发现了什么痕迹?
然而,姚倍祥却抬起了目光,将手机还给了李小晴:“好了,李部长,看来泄密的事情,跟你无关。请你理解,我看了你的手机。但坐在我这个位置,有时候也是不得已。今天常委会上的事,你也看在眼里,我不得不弄清楚,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。要是你,恐怕也会这么做吧?”
李小晴心里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,看来自己之前是及时把所有痕迹都清理干净了。小心驶得万年船,这句话看来是一点都没错啊。李小晴脸上毫无破绽,只简短地回答了一句:“我能理解。我还是那句话,要是姚部长还对我不放心,可以调整我的分工。”
姚倍祥瞅着眼前这位组织部的副职女干部,看起来娇小柔弱,性格却是柔中带刚,倒是对男人充满了吸引力。
姚倍祥心里盘算着,要是对李小晴的分工进行调整,谁可以直接接上她的工作?办公室主任马华敏吗?他只是中层,还没有进入副科级领导岗位,而且没有干部工作经验,肯定不合适。副部长、人社局长邵卫星吗?他能比李小晴更可靠?不尽然。
一下子还真找不到可以代替李小晴的最佳人选。而且,关键是姚倍祥对李小晴,还是有些念想的,眼前的李小晴玲珑娟秀,让他喉咙不由有些发紧。
姚倍祥绷着的脸,融开了,化出一丝笑意,说:“李部长,你刚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。在相信县纪委和相信部里干部上,我肯定选择相信部里的干部。我对李部长自然也是信任的,否则我刚才也不会跟你探讨这个问题。希望李部长也不要多想。反正,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,有人要跟我们组织部做对,我不会让他们好过。县纪委那帮子人,在我的手上,他们的干部想要重用也是休想。此外,我们今天没上会的干部,我们要想办法再上会。好了,今天这个话题,就到这里,来,李部长,我们握个手,今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。”
姚倍祥朝李小晴伸出手来,李小晴知道姚倍祥的意思,他就是想要握她的手,如果她不抗议,恐怕下面还有更得寸进尺的动作!李小晴忽然像忘记什么事情似的说:“啊呀,我刚才让干部科去把所有资料都销毁了,现在看来不对,以后说不定还要用。我这就去跟他们说,暂时放一放!姚部长,有事明天再说。”
李小晴说着转身冲出了姚倍祥办公室。姚倍祥看着李小晴灵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,心里就是痒痒地要命,嘴上骂道:“娘们!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彻底拜倒在我身下!”
李小晴回到办公室之后,立刻收拾了东西,拿上自己的小提包,离开了县委组织部。她刚出组织部,手机就响了起来,一看是萧峥的电话。
这个电话要是早十分钟打过来,那会发生什么?李小晴简直难以想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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